在山東淄博市的漫泗河村里,人們經常能看到一位白髮蒼蒼在撿垃圾的老太太。
她的打扮看起來普普通通,但其實她是來自俄羅斯的外國人,叫做尼娜。
17歲那年,尼娜跟一位37歲的山東大漢在中國成了家,聘禮只有一床被子,還是她的丈夫去跟別人借來的。
成親之后,尼娜的丈夫還給她取了個好聽的中文名字——劉墨蘭。
在此之后,劉墨蘭就一直在中國生活。
后來劉墨蘭的丈夫癱瘓在床,她也一直不離不棄,照顧癱瘓的丈夫十五年之后,她的丈夫最終還是撒手人寰。
在中國活了大半輩子的劉墨蘭,不知她是否還記得故鄉的模樣?
尼娜的母親是俄羅斯人,父親是中國河北人,背井離鄉來到俄羅斯做生意。
后來,他們在俄羅斯相識、相愛,然后結婚了。
尼娜是在1926年出生在俄羅斯的,上面還有一個哥哥。
尼娜在瓦赫涅沃村度過的童年,是她人生當中最無憂無慮的日子。
七歲那年,尼娜舉家從俄羅斯回到了中國的故鄉。
尼娜到現在還記得,當年跟著家人從俄羅斯回來的時候,坐不上飛機,只能坐火車、坐船,甚至還坐過牛車,整整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一家人才真正踏上了中國的土地。
當時國內正值抗戰時期,尼娜的父親便帶著一家人先在新疆伊犁定居了下來。
尼娜在中國的旅途,是從新疆開始的,她的愛情和婚姻亦是由此為起點。
尼娜在新疆生活了十年,在這個過程中,尼娜也學會了講一口流利的漢語。
當時尼娜的母親在國民黨炊事班里面當幫工掙錢,時間長了,人們也漸漸跟這位俄羅斯女人熟悉起來。
后來人們知道她還有一位十多歲的女兒,便想著說,給她的女兒介紹對象。
在這里,十七歲的尼娜認識了一位叫做劉春生的人。
劉春生是山東人,在部隊里面做文書工作,比尼娜大了二十歲的年紀。
因為家中貧寒,因此一直沒有媒人愿意給他說親事,而劉春生也不敢肖想自己結婚的事情。
后來聽別人說,后勤大隊的俄羅斯阿姨要將自己的女兒介紹給他,劉春生心里也是又驚又喜。
在此之前,尼娜的母親和劉春生也有過幾次短暫的接觸,她覺得劉春生看起來成熟穩重,隊里許多人對劉春生的評價也很好,因而尼娜的母親也愿意將女兒介紹給他。
再者,在這戰火紛飛的日子里,尼娜也需要一個可靠的人來保護她。
但當地的人思想都非常傳統,像尼娜這種混血兒的身份,幾乎沒有人愿意要她當自己家的兒媳婦,因此才最終陰差陽錯地介紹給了劉春生。
尼娜的父母并不在乎劉春生家境貧寒的事情,畢竟對方能真心實意疼愛自己的女兒才是最主要的。
于是,1943年,在父母都點頭同意的情況下,17歲的尼娜便嫁給了37歲的劉春生;但劉春生是真的窮,不但沒錢舉辦婚禮,就連當時那一床被子的聘禮,都還是劉春生向自己的同事借來的。
在尼娜看來,兩人就是搭伙過日子,因為她對劉春生并沒有多少感情,兩人真正接觸的時間也不多。
但劉春生對尼娜卻是真心實意的疼愛。
以前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劉春生在部隊微薄的收入足夠自己吃飽喝足,但卻并沒有多余的存款。
如今成家了,他自然是要想辦法養活妻子的。
平靜的日子就這樣過了兩年。
在這兩年的時間里,尼娜和劉春生一直相敬如賓,但對彼此的了解都逐漸多了起來。
眼看劉春生為了這個小家忙里忙外的,尼娜的心里也覺得十分感動。
在劉春生眼里,自己的妻子就是個小女孩,因此他從來都舍不得她干家務活。
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務,幾乎都是劉春生一人包攬下來。
家里雖然很窮,但劉春生一直都非常疼愛尼娜。
隨著炮火蔓延到了新疆伊犁,尼娜的幸福生活也隨之被打破了。
新疆的家被戰火燒毀了,尼娜徹底地失去了她的父母和家人。
尼娜的父母和哥哥都在這次戰亂中喪生了,眼看伊犁已經待不下去了,劉春生又開始帶著尼娜四處逃難。
兩人先后在烏蘇、南京、蘭州輾轉多時,為了尋個安穩的地方,劉春生經常帶著尼娜四處奔波。
每次聽到打仗的消息,兩人便迅速收拾行李,重新尋找一處安全的城市。
兩人一路顛肺流離,風餐露宿,但劉春生卻從來都沒想過要丟下尼娜。
那時候,劉春生是尼娜最親的人了,她也終于真心實意地愛上了這個男人。
這些年來,尼娜一直都沒有懷上孩子。
后來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尼娜和劉春生遇到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兒,兩人便決定抱養過來,當自己的養子。
兜兜轉轉,劉春生最終帶著尼娜和自己的養子回到了位于山東省淄博市南定鎮漫泗河村的老家。
1950年,劉春生剛帶著尼娜回來的時候,就遭受了不少村民的非議。
劉春生早已多年沒有回過老家,如今卻帶回來一個長得如此年輕漂亮的媳婦,并且看這長相還是個外國女人。
再者,從兩人的年紀來看,說是老夫少妻也毫不為過。
一時之間,劉春生和尼娜也成為村里百姓們茶余飯后的談資。
但劉春生對于這些指指點點并不以為意,當下最重要的,是解決兩人一日三餐和吃住的問題。
彼時劉春生手上的存款只有幾十塊錢,置辦完所需的生活用品和糧食之后,手上就再沒有什麼錢了。
劉春生是個深謀遠慮的人。
安定下來的第二天,劉春生便早早地起床去找工作了。
劉春生是個文化人,又有在部隊做文書的工作經驗,因此便在村子里當起了一位教書先生。
白天的時候,劉春生在學堂里給學生們上課,晚上又找了一份兼職,給一家鋪子里當個算數的會計,每日早出晚歸,十分辛苦。
為了讓尼娜更快得融入老家的生活,劉春生還給尼娜起了個中文名字——劉墨蘭。
劉墨蘭看著劉春生這樣勤勞,心里感到踏實的同時,也決定出門打工,補貼家用。
最開始的時候,劉墨蘭給人家里當一個漿洗工,還干些縫縫洗洗的活計。
后來慢慢地和村民們熟識之后,在幾位大娘的指點下,劉墨蘭又去村頭開墾了幾塊荒地,慢慢地種上了一些蔬菜和莊稼。
劉墨蘭確實是一個勤勞又聰明的女人,在村子里的人緣也很好。
剛開始來到這里的時候,許多人都不太愿意和這個外國女人打交道,但現在大家都樂意跟劉墨蘭聊天,聽她講俄羅斯故鄉的風景,講新疆的風土人情,還有她這幾年一路走來的人和事。
泗河村里的老百姓都是樸實的莊稼漢,得知她的父母兄弟在戰火中喪生的事情,大家也紛紛唏噓不已,心里對她更是多了幾份憐愛與好感。
后來哪戶人家需要找女工或者幫傭的,百姓們都會想到劉墨蘭,大家也愿意給她介紹工作,掙錢養家。
劉墨蘭對于工作并不挑剔,不管是臟活累活,她通通都能干,錢多錢少都好,從不討價還價。
除了洗衣做飯的活計之外,劉墨蘭后來也跟著男人們去工地上干一些搬磚砸鐵的零工。
即便這些活又重又累,工錢還少,但劉墨蘭卻堅持要去。
劉墨蘭的手原本纖秀白皙,如今卻是臭烘烘的,雙手還布滿了厚厚的老繭。
對于妻子的成長和改變,劉春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好幾次勸過劉墨蘭,忙些農活種些莊稼,夠自己家里吃的就好了,養家是男人的事情。
劉墨蘭卻不以為然,對丈夫說,「這些年來,你帶著我們娘倆吃了不少苦頭,如今總算是安定下來了,我們就要一起好好過日子。只有我們兩個人一起努力,才能真正把日子給過好。」
除了先前抱養過來的那個孩子之外,夫妻倆膝下一直都沒有孩子。
對于這件事情,劉墨蘭一直都很難過,劉春生總是安慰妻子,「我一個沒錢沒勢的人,你能看得起我、嫁給我就是我莫大的幸運了,咱倆的小日子過好了我就幸福。 你要是喜歡孩子的話,咱們就再領養多一個,辛苦一些還是能養得起的。」
后來,劉春生家里果然又養多了一個女孩。
劉春生笑嘻嘻地對劉墨蘭說:「如今我們也是兒女雙全了!往后的日子肯定會越過越好的!」
劉春生和劉墨蘭一直都非常恩愛,兩人從來都沒有吵過架、紅過臉。
雖然這幾年的生活一直過得貧窮而又勞累,但劉墨蘭的臉上卻總是寫滿了幸福和甜蜜。
本以為生活會這樣平淡如水地過下去,但接連而來的打擊卻讓這個家再度飄搖起來。
1959年,全國各地都陷入了饑荒的泥沼中。
地里的莊稼都沒有收成,不但百姓們吃不上飯,就連劉春生夫妻倆經常干活的工地和工廠也陸陸續續停工了。
失去了經濟來源之后,劉春生夫妻倆只能靠些微薄的積蓄度日。
雖然那時候,劉春生的養子養女都已經成家立業了,但他們的經濟環境也是捉襟見肘,因此并幫襯不了家里多少。
劉春生家里的積蓄很快就花光了,他又繼續出去外面找吃的,挖野菜,找樹皮,時運好些還能做上幾天短工的工作,掙一些生活費。
就這樣磕磕絆絆地過了三年之后,劉春生夫婦倆總算在這場饑荒里活了下來。
就在生活開始有些盼頭的時候,因為長年累月的過度勞累,劉春生染上了惡疾。
因為沒有錢去醫治,拖得久了,劉春生后來便臥床不起,常年癱瘓在家,再也下不了地。
這場變故對于這個本就不富裕的小家庭來說更是雪上加霜。
家中的頂梁柱倒下了,劉墨蘭也沒有哭哭啼啼,而是毅然決然地背起了家庭的重擔。
除了養家的責任之外,劉墨蘭每天還要照顧癱瘓丈夫的生活起居。
劉墨蘭的身子瘦小,但她每天都獨自把劉春生背進背出的,早上帶丈夫去門口曬太陽,自己把家里的農活干完以后,再把丈夫背回家里,給他洗臉、喂飯,接著再出門去工作。
找不到活干的時候,劉墨蘭便騎著一輛破破爛爛的小三輪車,到處去撿廢品。
甚至還去收臭烘烘的雞屎換錢,什麼臟活累活都肯干。
而另一邊,因為癱瘓的原因,劉春生肉眼可見地消沉了下去。
為了給劉春生解解悶,劉墨蘭咬咬牙,掏出一筆積蓄來,給丈夫買了一部二手的黑白電視機。
劉春生既高興,又心疼,從此再也不敢讓劉墨蘭為自己擔心了。
劉墨蘭被苦日子壓得喘不過氣來,但她依舊每天把劉春生照顧得妥妥貼貼,遇到鄉親們的時候也還是熱情地打招呼,從未有人聽她抱怨過半句命運坎坷。
劉墨蘭一個人撐起了一個家,就如當年劉春生給她一個家。
對于劉墨蘭來說,當年是丈夫不顧一切帶她穿過了戰火紛飛的年代,如今正是自己報答的時候。
哪怕劉春生不能再掙錢養家了,她也要想盡辦法讓丈夫好好地活下去。
她的堅強和努力,令當時村子里的許多人都自嘆不如。
曾經有人問過她,是否考慮過將來某一天回俄羅斯的故鄉去?
劉墨蘭回答說,「我從七歲就來到中國了,而后我大半輩子都活在這里,我的親人在這里,我的家就在這里,年紀大了,估計是不會回去了,我現在連俄語都忘記得差不多了。」
劉春生在床上癱瘓了十五年,劉墨蘭就死心塌地照顧了他十五年。
1989年,劉春生因病去世,這對于劉墨蘭來說是一場巨大的打擊。
隨后沒幾年,劉墨蘭的養子、養女和女婿也陸陸續續去世了。
劉墨蘭的臉上再也看不到笑容。
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劉墨蘭的故事引起了社會各界的關注。
2017年,在記者和媒體的幫助下,91歲的劉墨蘭第一次收到了來自俄羅斯家鄉沃洛格達州州長奧列格·庫弗什尼科夫和幾所中小學的孩子們給她寄來的書信,還附上了她出生的那個村莊的照片。
收到家中的來信和禮物,劉墨蘭熱淚盈眶。
84年前,她還是個叫做尼娜的俄羅斯女孩。
經過時光的洗禮之后,尼娜搖身一變成了劉墨蘭,還能說一口地道的淄博話。
直至2022年為止,劉墨蘭已經96歲的高齡了。
許是因為常年勞作和心態樂觀的原因,劉墨蘭的身體一直非常康健。
當地的政府在關注了劉墨蘭的事情之后,也每個月都會給予她一定的補助,這也讓她過上了安穩的晚年生活。
因為白內障的原因,劉墨蘭的眼睛做過兩場手術,每次住院都是志愿者在照顧她,劉墨蘭對此一直非常感謝。
如今劉墨蘭一直都與自己的兒媳相依為命。
除了政府的救濟金之外,淄博市當地的公安消防大隊也會不定期地給老人送來一些大米和日常用品。
社會上的許多志愿者也會經常來看望她老人家。
2022年3月份,淄博市當地的紅十字會志愿者前來看望老人。
志愿者來到家里的時候,劉墨蘭正在院子里喂雞。
劉墨蘭的兒媳向志愿者說到,雖然婆婆已經九十多歲的高齡了,但她每天都還是堅持自己煮飯,自己洗澡,許多生活上的事務也從來都不愿假手于人。
許是年輕的時候勞碌慣了,即便現在有了安享晚年的條件,劉墨蘭也還是每天都會找些事情給自己做,總是不肯閑下來。
劉墨蘭在院子里圈出了一塊地方,養了十多只老母雞。
每天吃過早飯之后,劉墨蘭把雞舍清理干凈之后,就會去村里面溜達一下,和鄉親們一起聊聊天。
劉墨蘭年輕的時候撿過破爛,因此她到現在都保留著那種勤儉的習慣。
有時候在路上走著走著,劉墨蘭看到哪些東西覺得有用的,她就會停下來把破爛撿起來,再帶回家里去。
一天天的,本就不寬敞的房子就被劉墨蘭的破爛都塞滿了。
盡管家里用不上這些東西,但劉墨蘭的兒媳也從來沒阻止過老人家的這種行為。
破爛堆滿了的時候,劉墨蘭的兒媳就會帶著她去找家廢品店賣掉,再用賣廢品的錢買些劉墨蘭喜歡吃的小零食。
志愿者們有時候也會給劉墨蘭帶來一些俄羅斯家鄉的來信和禮物。
提到俄羅斯,劉墨蘭總是淚眼朦朧的。
「我對家鄉的記憶很模糊,在中國活了八十多年了,我早已經把中國看成了自己家。我印象最深刻的,都是我在中國經歷過的,戰爭、饑荒、還有我的丈夫,劉春生,是他給了我大半輩子的愛和一個完整的家,他在這里,我又能去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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